CP/M操作系统兴衰史：BIOS先驱与微软MS-DOS的商业逆袭

美国西雅图曾诞生两位影响深远的程序员，他们主导了两种风靡全球的操作系统。

一位是家喻户晓的比尔·盖茨，其主导的MS-DOS广为人知。另一位则是加里·基尔代尔，他的作品CP/M虽名声稍逊，但若没有这款操作系统，微软的软件帝国或许要晚上许多年才得以建立。或者说，如果基尔代尔具备更强的商业头脑，个人电脑的历史可能会被彻底改写。

在巨大的历史机遇面前，加里·基尔代尔手握一手好牌，却最终满盘皆输。

伟大发明：可移植操作系统的奠基

上世纪70年代，微型计算机兴起，但各厂商硬件自成体系。不同机器的I/O、磁盘、字长甚至字节序都存在差异，导致操作系统和应用程序与硬件深度绑定，完全无法在不同平台间移植。

从华盛顿大学硕士毕业并服完兵役后，在海军研究院任教的加里·基尔代尔提出了一个划时代的解决思路：建立一个抽象层来屏蔽底层硬件的差异。这个抽象层便是如今众所周知的 BIOS。

BIOS定义了一套标准接口，各电脑厂商需为此接口提供具体实现。操作系统只需针对BIOS编程，便能在不同硬件平台上运行，这为软件移植奠定了基础。

基尔代尔在任教期间，也为英特尔公司兼职，并拿到了一颗8008 CPU。他不仅为英特尔开发了高级编程语言PL/M，更用这门语言编写了一套完整的操作系统——CP/M，实现了从底层到上层的“全栈”掌控。CP/M的核心优势在于它不与具体硬件绑定，而是构建在BIOS抽象层之上，从而具备了跨平台移植能力。

遗憾的是，英特尔当时并未看上CP/M，仅收购了PL/M语言。于是，基尔代尔在1974年与妻子共同创立了“数字研究公司”，开始独立销售CP/M。同年，比尔·盖茨刚进入哈佛大学，其关注点仍在编程语言与开发工具上，尚未意识到操作系统的战略价值。

得益于BIOS带来的可移植性，CP/M迅速成为行业标准。应用程序无需修改即可在众多厂商的计算机上运行，这极大地刺激了独立软件产业的兴起。CP/M被包括Altair、Osborne在内的多数早期个人电脑厂商采纳，占据了市场主导地位，基尔代尔的公司业务也因此蒸蒸日上。

（数字研究所的原总部）

如果故事就此发展，个人电脑的格局或许将是另一番景象。

历史转折点：错失IBM的橄榄枝

1980年，IBM决定进入蓬勃发展的个人电脑市场。为加快进度，IBM决定采用市场上的成熟组件进行集成：CPU选择了英特尔的8088，编程语言选了微软的Basic，操作系统则瞄准了市场霸主CP/M。

彼时，比尔·盖茨与基尔代尔相识，甚至讨论过合并事宜。盖茨向IBM团队推荐了基尔代尔。然而，当IBM团队飞抵数字研究公司洽谈时，双方在关键条款上产生严重分歧：基尔代尔无法接受IBM苛刻的保密协议，且IBM希望直接买断CP/M，而基尔代尔则坚持按销量收取版税。

谈判陷入僵局。基尔代尔自信地认为，作为市场事实标准，IBM别无选择，因此并未积极跟进。但他严重误判了形势——IBM视其为供应商而非合作伙伴。几周后，当基尔代尔试图重启谈判时，IBM已无回应。随后，更惊人的消息传来：IBM选择了当时并无操作系统产品的微软。

盖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全盘接受了IBM的所有严苛条件，包括保密协议和非独占授权。但微软并没有现成的操作系统。这并未难倒盖茨，他的解决方案是：买一个。

快速“移植”：QDOS与MS-DOS的诞生

盖茨从西雅图计算机产品公司购得一款名为QDOS的操作系统。这款由24岁程序员蒂姆·帕特森仅用三个月开发的操作系统，其设计大量参考了CP/M的API，以确保与CP/M应用程序的兼容性。本质上，QDOS是CP/M在8086平台上的一个快速仿制品。

盖茨将QDOS改造后，以“PC DOS”之名提供给IBM，并极具远见地保留了将其授权给其他厂商的权利，这就是后来的MS-DOS。1981年，IBM PC横空出世，迅速席卷全球。随后，康柏、戴尔等厂商推出的PC兼容机纷纷采用MS-DOS，使其迅速取代CP/M，成为最流行的操作系统，微软的商业帝国由此正式起飞。

基尔代尔得知交易后，认为IBM侵权，威胁要发起诉讼。IBM的回应是提供赞助，帮助数字研究公司将CP/M移植到PC平台，让用户自行选择。然而，基尔代尔犯了第二个关键错误：他将CP/M定位为高端专业软件，定价高达240美元；而几乎不指望靠系统赚钱的IBM，则将PC-DOS定价为40美元。价格上的巨大劣势，使得CP/M在PC平台上彻底失去了竞争力。

尾声：技术先驱与商业赢家

基尔代尔发明了BIOS，创造了CP/M，奠定了操作系统可移植的思想基础，深刻影响了后续系统软件的设计理念。帕特森则通过QDOS将这一思想快速实践于新平台。而比尔·盖茨并未直接开发操作系统，却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果断的运作，通过MS-DOS摘取了最终的胜利果实。

MS-DOS凭借IBM PC及其兼容机完成了史无前例的扩散，赢得了个人电脑操作系统的世纪赌局，为微软后续统治桌面系统乃至构建庞大的企业服务生态奠定了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