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OpenAI推出ChatGPT，彻底颠覆了硅谷乃至全球科技圈的格局。彼时，谷歌（Google）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虽然后脚仍在舒适区，但前脚已然踏在悬崖边缘。
回顾历史，谷歌并非第一次面临此类挑战。例如在Facebook崛起时，谷歌曾推出Google+予以反击。尽管社交业务最终未能成功，但并未动摇谷歌以搜索-广告-数据为核心的商业模式根基。然而，ChatGPT带来的冲击截然不同。众多投资机构分析师预测，用户可能逐渐摒弃传统搜索框，转而投向AI聊天机器人与生成式AI工具的怀抱，这把火直接烧到了谷歌的后院。
今年4月，一位此前在硅谷并不十分知名的谷歌高管——Josh Woodward，被推至台前，临危受命，接手谷歌核心AI品牌Gemini。彼时，谷歌母公司Alphabet股价在2025年第一季度暴跌18%，创下2022年以来最差记录。谷歌AI事务负责人、DeepMind联合创始人Demis Hassabis在一份内部备忘录中明确指示：由Woodward带领Gemini应用进入下一阶段。这无异于一声“组织决定，由你来救场”的号令。
成效来得比预想更快。正式接手仅一个季度后，Gemini团队在Woodward的领导下，以极其低调却又极具社交媒体病毒式传播潜质的方式，推出了名为Nano Banana的图像生成工具。该工具在生成简单图像时速度与效率极高，同时对复杂提示词的适应能力又特别出色，使得用户能够轻松创作出虚实结合、富有想象力的图片。
Nano Banana迅速走红，并彻底带火了Gemini品牌。截至9月底，Gemini生成的图片总量突破50亿张。在App Store上，Gemini首次从ChatGPT手中夺走了下载量榜首的位置。在一次内部全员会议上，兄弟部门的负责人甚至调侃道，Nano Banana快要把谷歌的TPU（张量处理单元）“烤冒烟了”。
这背后的功劳显然属于Woodward。尽管在硅谷舆论场中声名不显，但他在谷歌内部绝对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在接手Gemini之前，其另一知名案例是在Google Labs，将一款定位偏重于企业端（to B）的产品NotebookLM，成功打造成当年AI领域面向消费者（to C）的爆款，并最终将其整合回Google Workspace的付费套餐中，为公司的企业级与云计算业务带来了可观的收入增长。
在2023年的谷歌I/O开发者大会上，Woodward亲自演示了这款产品。当时大会议程已进入相对枯燥的云计算板块，但他的登场瞬间提振了全场气氛。很难想象，在企业级服务的会议上会有演讲者如此开场：“大家好！给你们看个东西，是我们几个工程师在过去几周里亲手打造出来的。”
到了2024年的I/O大会，Woodward贡献了更为精彩的表演：8分钟内，连续完成6个产品的现场演示（live demo），无一失误。现场掌声雷动，气氛热烈。
从教育背景看，Woodward并非典型的产品经理出身。他本科攻读经济学，硕士则在牛津大学研究美国军事与经济援助对民主的影响。2009年，他以产品管理实习生的身份加入谷歌，一路晋升，在接手Gemini之前，已是Google Labs的负责人。
据CNBC报道，Woodward拥有优秀的写作能力，且乐于在同事间分享。他将自己对产品、技术、市场及行业趋势的分析判断，以及个人兴趣和阅读心得，整理成内部通讯（newsletter），深受同事欢迎。尽管对公司内部“当网红”一事看法不一，但这种能力确实显著提升了他在公司内部的能见度。
Woodward展现的领导力也令人印象深刻。他曾提议为重要产品演示进行预演彩排，并获得了CEO Sundar Pichai的批准。这一流程后来演变为谷歌的内部传统，员工不仅能观看现场演示、亲自试玩，还能对演示效果乃至产品本身提供反馈。能够在公司内部推动建立新流程与文化，这本身就是强大领导力的体现。
在更具体的日常管理中，Woodward则展现了“好领导”的特质。直接下属与合作伙伴表示，他的管理风格是平时充分授权，出现问题则主动承担责任。例如，当团队希望使用更好用的外部工具而非谷歌内部产品来收集用户反馈时，Woodward果断拍板“该用就用”，并未一味迁就Meet、Group等兄弟部门。有员工表示，跟随Woodward工作“让你感觉自己真的在做有意义的事情，而不仅仅是在完成KPI”。
从2023年I/O大会紧随谷歌云CEO之后登场，到2024年成为Android之后主演讲的AI发言人，再到今年……仔细观察I/O大会官网，你会发现Josh Woodward的头像，与现任CEO Sundar Pichai的头像并列在同一行。
然而，谈及谷歌下一任CEO的竞争，Woodward面临的挑战并不轻松。
一种主流观点认为，未来是AI的时代，CEO应由深谙AI技术（尤其具备核心学术或技术背景）的人担任。据此，最直接的候选人是Demis Hassabis。他自称是马斯克在AI领域的领路人，并表示其联合创始人（现任微软AI CEO的Mustafa Suleyman）的AI知识也由他传授。谷歌在2014年收购了Hassabis创立的DeepMind，他并未退居二线，反而执掌着谷歌整个AI团队。今年6月，谷歌将Gemini应用团队并入Hassabis的管辖之下，因此从架构上看，Woodward是Hassabis的下属。
不过，CNBC的报道指出，一些前谷歌高管和员工对Hassabis担任CEO的能力存疑，主要认为其经营管理能力并非最突出，且对通用人工智能（AGI）持相对保守态度。更重要的是，Hassabis核心身份仍是科学家，未必适合管理一家万亿美元市值的巨擘。
另一位值得关注的人选是谷歌核心业务老将Nick Fox。他于今年10月刚接手负责搜索、广告、地图、电商等核心业务。Fox履历出色，曾任职于麦肯锡，并在谷歌所有核心业务轮岗，过去几年也开始涉足AI产品领域。《华尔街日报》报道认为，若谷歌挑选下任CEO，Fox必定在候选短名单中。
与上述两人相比，Woodward走的是另一条路径。他没有Hassabis的科学家光环，也不像Fox那样在传统核心业务中深耕多年。他所做的，更多是在正确的时间，做出了极其正确的事。如果说OpenAI和ChatGPT的成功证明了什么，那便是：面向消费者的AI应用是当下最关键的战场。而Woodward成功打造了Gemini，为谷歌抵御OpenAI冲击、进行战略自救赢得了宝贵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Pichai在彭博科技大会上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他（作为谷歌CEO）的继任者，将拥有一个“非凡的AI伙伴”。这既可以理解为下任CEO将高度依赖并使用AI工具，也可以解读为下任CEO必须深度理解并能驾驭AI产品。按此逻辑，Woodward非常符合。他或许缺乏深厚的AI理论背景，或许没有管理传统庞大业务线的经验，但这些在当下或许并非最关键。一个能将前沿AI技术及时转化为数亿用户不仅使用、更真心喜爱的产品的人，在这个时代可能比什么都重要。正如Woodward曾对Gemini团队强调的：真实的用户喜悦，比达到某个硬性的日活/月活指标更重要。
那么，Woodward会成为下一任谷歌CEO吗？现在下结论或许为时过早。Hassabis拥有科学家的光环，Fox具备丰富的传统业务管理经验。但Woodward拥有一样他们或许欠缺的东西：在AI战争的第一线，他打赢了一场又一场漂亮的战役，并且让团队心甘情愿地跟随他冲锋陷阵。
发表于 16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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